人生走走

請假事由：狗病危

一個學生在我的座位上留下這張請假單，教我看了傻眼。

狗病危？

那個學生很乖，上課非常認真，雖然不愛發言，但是她總是很專注的看著我說話。大學推薦甄試的時候我面試過她，對她還如此印象深刻的原因是－她沒有過人的成績和特殊才藝，唯一拿來備審的資料是一張獎狀。

－全勤獎－

應該是個老實人，我如此認為。

隔天的必修課我還是沒看到她，而她也真的如我所預料的老實而行事謹慎，我收到又一張她從老家寄來的請假單，但這次還附上一封信－

親愛的老師：

我家的有錢狗生病了。
有錢是她的名字，她其實並不有錢，我想我必須澄清。
週末回家的時候發現她跟平常蹦蹦跳跳的樣子不太一樣，變得懶散，對蹓狗這項運動變得沒興趣了，走幾步路就大喘，也根本不能跑，稍微高一點的障礙物需要用抬的。
我帶她去看九年狗生以來，第一次瞧見的獸醫。
醫生說是心虱蟲，簡單的說就是心臟長蟲。
蟲已經大到足以影響她的呼吸了，可能一個阻塞就像心肌梗塞的人們，一命嗚呼。
有錢對我來說很重要，她不只是一隻狗。

有一句話是說：「狗隨時準備為牠的主人犧牲生命。」

我知道她會的，就在我看到她忍受著病痛依然要跟我搖尾示好的同時，就在我看到她明明走不動卻還要跳下一階高地的同時。
就像那些雪地裡明知道自己敵不過一頭走向主人住屋的北極大熊，卻還是對牠狂吠不止的狗兒們。
她隨時都準備為我犧牲，想到這裡就讓我難過。我和我的家人對她所做的卻是微乎其微。
我們不停要求她給予我們的，就像拜媽祖的時候總要說個什麼請她保佑。
卻忘了自己的回饋總是少過於別人所施予。

我想請個假，不管能做到什麼，至少能好好看一看她。
親愛的老師，很抱歉，我得再度請假。


請假事由：狗病危。


學生上


後記：
我家的有錢病了，原因同上。
今天青劇上課我問＂孔殷＂（他是獸醫）關於有錢的病，他所說的最嚴重情況跟有錢現在的狀況完全一樣，害我當場眼淚不止。

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，我失去了在別人面前克制眼淚的能力。

有錢生病這件事讓上個回家的週末變得很不愉快，原本是想回去幫老媽慶生，氣氛卻搞得很糟。
造成她生病的原因是有錢的生活環境太差，她九年來都住在外面的狗籠裡，就像一般鄉下人養狗的理念一樣，我們把她養來看家，吃的也不是飼料是雞肉。
（因為我媽是學校廚師，多餘的菜就變成有錢的食物。）

為了有錢該不該住院吵了一架，因為父親認為狗就是狗，沒有必要在她的身上花錢。
而我跟姊姊認為，既然知道有錢病了，怎麼可能見死不救。

最近聽了同學報告有關甘地的故事，更讓我堅定生物跟人類平等的道理。

「我絕對不會為了自己的肉體，而去傷害一隻羔羊的性命。」－甘地

因為動物們並沒有比人類低等，既往的文化、生存方式和觀念迫使我們去習慣接受歧視動物。
而對待動物最好的方式是什麼，我也不清楚。
束縛太深。
但至少我已經做到不吃肉。
植物也會痛，只是我們無從看見他們的表情，更無從得知他們的心聲。
（所以人們真的要吃掉落的果實嗎…恐怕要天天搖樹吧）
矛盾。


我在爲有錢難過的同時想到可以發展出＂狗病危＂這樣的故事。
很疏離，然而很需要。



(圖片:姊姊跟有錢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