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走走

稍微懂事一點、或是稍微世故一點的孩子都知道，九月二十八，該是意思意思祝賀一下老師的日子。

我的孩子不會說。

連吃食，想盡一己之力，用自己的手抓起湯匙餵進口中，都如一個荒誕的美夢，遙不可及。

抱著他們上輪椅。

抱著他們下輪椅。

餵他們吃飯。

餵他們喝水。

替他們換下尿布。

幫他們褪下溼透的衣物。

猜他們的心思。

推測這一聲怪叫，是代表心情極好？還是難忍的哀嚎？

突然。

孩子悶不吭聲的澘然淚下，把我嚇壞了。

快手小心翼翼翻遍她的身子，想知道是不是哪裡碰疼了；剛才抱她起身的時候，動作太過粗魯了嗎？

身體看不出任何異樣，然而一滴一滴眼淚，緩緩的落。
孩子不會說。

連哭著，都是靜默的。

從未看過這個安靜的孩子哭，老師們只得決定：「再觀察吧。」

等到淚止了，彷彿無事一般，孩子咬著送進嘴裡的飯，神情認真，吃一點、噴一點、掉一點，一如往常。

一如往常，在孩子的飯裡「下藥」。

一如往常，藥不能下的太早，以免孩子吃到一半，會瞇瞇惺忪睡眼、小嘴半張，任口水流淌，睏極的睡了。

若真如此，老師只得拎來浸濕的毛巾，爲她擦臉、捏捏她小巧的鼻子。

趁她醒來，再餵一口。

睡著，再擦一次。

反覆反覆，直到跟著她一起上學，或許母親或許父親爲她準備的午餐吃盡，再幫她刷牙、擦嘴，抱她躺在軟墊上，睡覺。

看著她無神的眼，亂溜溜的滾動，一會兒藥效來了，她會睡著。

跟醒著一樣。

哭了，醒了，睡了，都是沉默的。

然後，看著她睡去，身為老師的我，才後知後覺的想著：那莫名的眼淚，會不會是因為作惡夢了？

她會有惡夢嗎？

她可知道，現實與夢境的區別？

我的孩子不會說。

所以一切，都是無解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