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走走

年去，年來。

阿忍的過年生活就是：煮飯、睡覺、串門子。

當然，還有永遠離不開她的腰痠背痛。

老了，痠痛是愈發厲害。

打開門，阿忍開心笑說隔壁阿桑的女兒要幫她按摩。

我們說上哪找這麼好的事呢？直催她快快過去不用回來。

她在房裡拿了罐精油，再翻了把梳子，我說按摩拿梳子幹嘛？她說是刮砂啦。

所謂里仁為美，除了鄰近麵老闆送的自炊鹹粿、二伯送的一米袋番薯、鄰居拿來的蒜頭餅、還有哩哩摳摳蔬菜水果…只要有好鄰居，要餓死，不容易。

刮砂免錢，收驚也是免錢的。

長大至今，收驚的次數無數。

隔壁阿婆的收驚方式是拿著薑塊，在我的十指上不斷摩擦，嘴中喃喃念著禱文，爲我去除邪氣。

被阿婆收驚的感覺是很舒爽的，被人輕輕碰著、捏著，薑片擦過身體時，心情也因而平靜安穩。

最後，阿婆會把用過的薑塊丟進我領口，再問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。

阿婆老了，記憶不如從前。

有一次正收驚呢，她握著薑塊的手突地停了，問我：「唸到哪了？」

我笑答她我也不知道，她便又繼續下去。

我哪裡知道呢，從來沒有細聽過阿婆的喃喃細語，只覺得在她的輕觸之下，心裡感到舒坦，莫名的驚懼好像也消失無蹤了。

求神拜佛是為了心安，收驚不也是心安麼？

人老了，愈發覺得昨日只是黃樑一夢。

歲數長了，曾有過的挫折與傷痛，於今日都已無感。

人生到此，不覺得久長，老去的日子，不也是很快麼？

一年又去，我已經準備好迎接愈來愈多的昨日，與，愈來愈少的明日。

「人老了的好處就是，能夠失去的東西不多了。」

- 霍爾的移動城堡

以此句，聊以慰藉。